我的日记,我的青春天书
2022-05-11 10:04:5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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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常生活下,我既听话又努力,难道不是一个很棒的孩子吗?然而在表象之下,我心存远方。我在日记里造就了一时的满足与痴心妄想,十三岁因离家而落寞不已,十五岁为成绩焦头烂额,十七岁因为一个男生在夜里垂泪涟涟辗转反侧。在日记里,写句子给自己,与自己对话,在一个空间里安静下来,聆听自己的心跳与呼吸。 童年虽然也有许多情绪,但还不懂得用一种高雅的方式表达出来,生气了就摆脸色,高兴了就大笑。至于写日记,顶多是被老师逼着写的流水账,无非是今天几点起、吃了啥、天气阴晴之类的模板。难过的情绪也很简单,因贪玩被母亲喊回家臭骂一顿,因考试不及格在家门口编织理由,因母亲空头的许诺失落不堪…… 真正的日记是从中学开始的。初一背井离乡,在外求学。单薄少女,思乡心切,无依无靠。内心似乎有太多的感伤和忧愁,有太多的牵绊和无法排遣的痛苦,有太多无法诉说的孤独和心事。一个人的路,一个人的孤单,也夹杂着淹没在人群里的失落。大概这就是所谓的青春期。 我用生活费买了一个带锁的日记本。似乎有把锁,就可以屏蔽掉所有居心叵测的人。有了这个严实的“垃圾桶”,我开始大肆渲染地抒发思乡之情,顺便把童年里伤心的事儿都回忆个遍,指名道姓地抱怨。哪个伙伴曾欺负过我,偷父母一毛钱买零食被骂,和弟弟打架时哭得多惨……我像个中年妇女一样,把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一拾起来。 没过多久,我的日记风格突变。 那天,他就站在楼梯的拐角,带着瞩目的光芒,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,我的脸火辣辣地疼。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,日记就那样只有一个主角了。我开始无边无际地抒情——他送我一片树叶把玩,我却当成一座森林栖息。其实,他连句话都没跟我说过。日记式的单恋就是那种把世上的一切都染上光辉的爱慕,只靠思念和期待就能生存的情愫。当这个本子写满思念后,密码锁也坏了,我就把它藏在家里了。 我的真情流露版日记生涯结束于那个噩梦般的晚上。周五下午放学,我激动地坐车回家。到家后,我一如往常地喊着“妈,我回来了”,却只得到一个冰冷的“哦”字。过了一会,爸爸打来电话,他一遍遍地说:“在学校不要胡思乱想,知道吗?”咦,我爸从来都很相信我啊。我不耐烦地说:“我什么时候让你们担心了?”我妈从旁边插了一句:“你就好好骗吧。”我愣住,我到底做错什么了?我在学校多听话啊! 这种说你做错事又不告诉你啥事的滋味真是折磨人。我愤恨地挂上电话,问妈妈到底怎么了。她去了我屋里,出来时居然拿着我的日记本!我真想以每秒一万米的速度消失掉。接下来她居然指着上面的文字:“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你的”“今天在路上远远地看见你了却没敢打招呼”“今天你经过我身边时微笑了一下”……那一刻,我的羞耻心被践踏得如碎片。我向她解释,自己只是心里想想,真没有怎么样,连说句话都没有,情节全是虚构的,细节全部靠想象力。可惜,日记上写的全是相思之情爱慕之意以及各种无病呻吟,鬼信啊? 那些日记理所当然地被烧了,我亲手烧的。死去的人不会叫嚣,死去的东西自有其魅力,它能保存所有美好的片段和心事,却无需附带和活物有关的一切令人生厌的纷杂烦恼。只是,后来我才明白,暗恋一个人,写日记来表达心情,那种漫长事实上是学着跟自己恋爱。 文艺的代价可高?还敢写日记吗?写了还敢乱放吗?但是青春期的少女,怎么可能这么听话?高中时,忍不住又写了。吸取上次的教训后,我给自己的日记制定了以下规则:决不允许出现时间、人物、地点和情节,决不使用一眼就看穿的规范用语。我的日记开始蒙上极其复杂的朦胧色彩,有时候回头翻翻,连自己也不懂了。一切都用意象替代,绝对像是一幅幅抽象画,迷离不堪。 我妈去陪读的时候,我从不担心她偷看日记。她居然再也没有提及日记这回事,我突然有一丝丝的挫败感。毕业后,真相才暴露出来。有天吃饭的时候,大概我说了自己作文多好多好,我妈点头:“你拿回家的作文本我都看了,还有个厚本子上摘抄的句子也挺好的。”摘抄的句子?那不是我的日记吗?!我迅速地把嘴里的饭咽下,心想:也有我赢的这一天啊! 自从成功地写了文艺(天书)版日记后,我的功力越来越深厚。不过这一切随着电子版日记的到来而告终。现在虽然内心依然是极端敏感和反叛的,但是由于阅历的增长,我能把这些东西掩埋得比较深(腹黑?)。不是所有的话都可以告诉别人,也不是心底所有的想法,都有必要说给别人听。即便是亲朋好友,也只轻描淡写一语带过甚至一笑而过。语言是一种无奈的表达,愈多的语言就有愈多的误解,愈多的语言就有愈多纠缠不清的东西。最好的方式就是打开电脑敲几行字,该骂的骂,该忏悔的忏悔。 但是,我真害怕有一天,一个亲密的人偷看了我的日记后,冷冷地对我说:“你居然有这么多的小心思!”噢,真是越美好的东西隐患也越多。我还是得创造一个骂起人来都不着痕迹的日记形式。不过,看了又怎样,who care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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