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见过那片海

2022-05-09 20:45:26 无锡英才网

　　在阿时出现的那个夜晚，安安一如既往地在礁石边听潮声。夜空黑得发蓝，点点星光缀于其间，就像一匹裁剪好的天鹅绒，突然一个少年从飞鱼的背上一跃而下，手上抓着湿乎乎的海草，像荡秋千那样尖叫着俯冲下来，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安安说了“嗨”。　　安安是一只鲸鱼，她没有办法眨眼睛，所以只好呆呆地拍了拍尾巴，用溅起的水花来表示欢迎。对方身手敏捷地爬上安安的背部，月光在他的玻璃皮肤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辉，他说：“你好，我是阿时，我是一个冒险家。”　　这是安安第一次遇见传说中的冒险家。接下来，她开始聆听阿时用咏叹调般的语气描述自己一路走来的奇妙经历：居住在海洋彼端的小矮人们酿出的烈酒，只要一口便可以融化整个深冬的冰雪；在飞鱼们永远抵达不了的地方，兔子们戴着高脚礼帽唱歌，传说那里还可以看到人马兵团轰轰烈烈的阅兵……　　不久，阿时邀请安安一同去冒险。　　阿时看着不远处迁徙的粉色鱼群道：“我也不知道去远方可以做什么，可是，总有一个声音喊我出发，它说世界还有好多秘密未被发掘，非得我亲自用双眼去看看才肯罢休！你看，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一到夜晚这个城市就会变成海，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变成蓝鲸而不是植物，我们不明白世界的尽头究竟是什么……”　　听了阿时的豪言壮语，安安第一次意识到这份未知的美丽，也许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吧，她对阿时说了“好”。　　从那晚起，海洋里多了一个蓝鲸与玻璃人偶的传说：他们只在夜晚出现，一路朝东游去，跟着翻车鱼去看过幽深的海沟，攀折过最大最漂亮的珊瑚枝，和最狡猾恶毒的海巫婆斗智斗勇……　　可这传说中的英雄现在却遇上了暴风雪。安安把阿时含在口中避免他被狂风刮倒，自己则是顶着风缓缓游动，蓝色的身体罩上了一层冰雪的莹白，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。　　“安安。”阿时在里面大声喊她的名字，“我这里还有最后一点海巫婆的果子酒，你要来一点吗？”　　安安没有办法说话，阿时便在她的嘴里倒上了最后几滴果子酒，酒气清冽，所经之处却迅速地温暖起来，好像有人紧紧地拥抱着她一般。安安觉得自己恢复了些力气，迅速游到不远处的礁石后面，避过了这场暴风雪。　　在鹅毛般相互纠缠的大雪中，他的笑仍然像是午后红茶般让人心安。　　安安是被阿时叫醒的。　　“安安，你快看，快看呀！”阿时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，安安懵懂地朝着阿时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，也立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：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，海面上还有薄薄的冰雪，好像秋日清晨的一层薄霜，而在这层薄霜之上，有无数蓝色的萤火翩跹，三三两两，时近时远，好像跳着一支优雅的舞蹈；更远一点的地方，是砂糖色的陆地，有火红色的小狐狸穿着燕尾服，一本正经地在门口迎宾……　　“我想，我们到达目的地了。”安安深吸一口气，终于颤抖着声音宣布了这个事实。　　接待他们的小狐狸毛茸茸的，双脚站立起来还不到半人高，可说话却是老气横秋：“欢迎两位勇士的到来！”说到这里自己先似模似样地鼓了鼓掌。尔后安安恢复了人类女孩的模样，他俩也受到了当地居民的盛情招待：去参观了巧克力做成的屋子，看了流动着蜂蜜的瀑布，甚至乘坐了奶油蛋糕做成的摩天轮……在两个人都兴奋得脸颊通红时，小狐狸带着白手套，彬彬有礼地邀请他们参加舞会。　　“舞会？”安安眼睛都亮了，她还从来没有参加过正式的舞会呢。　　小狐狸的语气颇有几分自豪：“是的，勇士，那可是我们这里最隆重的舞会，好多年没有举办过了，这一夜过后，一切可都要恢复原样了！”　　“恢复原样？”阿时疑惑地重复了这四个字，换来小狐狸理直气壮的解释：“哎呀，世界尽头被找到了，就等于戏法被识破了，魔术师当然得下场了呀！这个万物都乱了套的世界都要乖乖恢复原样啦，到时候你们也会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份，所以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，我的勇士们！”　　安安原本的身份是一名女孩，而阿时呢？一个玻璃人偶！　　安安陪阿时坐在屋顶上看星星，这里的天空连星星也是糖果做的，散发着甜甜的香气，安安看着看着，眼眶里便要落下泪来：如果不是阿时，自己一辈子也不会见到这样的星空吧？可为什么阿时不能陪自己到最后呢？是不是如果当时不要选择找到世界的尽头就会永远不分开呢？　　“安安，我不后悔走到这里哦，”阿时忽然伸手揉了揉安安的头发，笑得一脸云淡风轻，“我觉得，每个人可以冒险的时光是有限的，现在我的冒险时光到头了，但是你的，才刚刚开始……”　　阿时翻身下了屋顶，然后冲还在发愣的安安敞开了怀抱，“快下来，我们去跳舞！”　　舞会已经进行到后半部分，少男少女们用翩跹的舞步和旋转的脚尖让星空更加迷离。阿时穿着华丽的燕尾服向安安邀舞时，帅气得好像一个真正的王子殿下，而安安憋回了眼泪，提起裙子回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淑女礼。　　旋转、踮脚、让步、折腰……每一步都是告别，安安心里十分明白这件事，却还是努力做出笑容来，陪阿时跳了一支又一支舞蹈，直到舞会终了，小狐狸彬彬有礼地过来请他们离开。她终于哭泣起来：“可不可以……不要让阿时……变回去……”　　“十分抱歉，但是规定就是规定哦，我的勇士！”　　“安安，不要哭，”阿时轻轻拥抱了她，小声劝慰，“闭上眼睛，默数三秒，一切就都结束了，再见！”　　醒过来时，安安脸上仍有泪痕。房间里是没有写完的作业，乱糟糟的衣服，喜欢的动漫人物海报，还有，桌子上，那个被自己叫做“阿时”的玻璃人偶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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